鉆心剜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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鉆心剜骨
Chapter.34
周一早晨，裏德爾在魔藥課開始前來到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辦公室向他咨詢埃及巫術中的永生藥劑。
還穿著晨衣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教給自己倒了一杯今天的第一杯蜂蜜酒，仰頭一飲而盡後才開口道：“湯姆，我很讚賞你極其強烈的鉆研精神，不過，你身上有一個小問題，恐怕你自己一直沒有察覺到——你總是會誤把一些神話傳說當作真實存在的事，就比如古埃及傳說中的永生藥劑……不過，我倒是知道歐洲有高超的煉金術士已經依靠魔藥延續了六百多年的壽命，那就是你想要嗎？”
“您說的是尼可·勒梅先生？我略微了解過他和他創造的魔法石，但我認為魔法石的成本太高，不適合我這樣的學生研究。而恐怕您也誤會了我的意思，請聽我解釋——我聽說埃及巫師死後會使用某種魔藥保持數百年屍體不腐，甚至仍有體溫，就像是睡著了一樣。而書上說古埃及人認為人體由‘赫’和‘卡’組成，其中‘赫’也就是□□只是一個容器，只要靈魂‘卡’回到肉身裏，人就能覆活。於是我便想到，假如能夠在這種配方上加以改進，不僅保留‘赫’也能保留‘卡’，是否可以做出真正的永生藥劑出來？”裏德爾說。
斯拉格霍恩教授撓了撓頭，想了一會後回答：“湯姆，說實話，我不知道答案。但我向來不會阻止好學的學生的有益探索，並且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課題，我鼓勵你繼續研究下去。”
“好的，謝謝您，教授。”裏德爾說。心裏卻暗自嘆氣，鼻涕蟲教授把問題又推回給了他，這一趟簡直白來。
他轉身離開辦公室，剛拉開門，卻意外地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卡卡洛夫。兩人對視了一眼，然而裏德爾依舊無法突破他的大腦封閉術。
斯拉格霍恩教授註意到裏德爾停頓在門口，擡頭看了一眼：“弗拉基米爾，你有什麽事嗎？”
卡卡洛夫將目光從裏德爾身上移開，看著斯拉格霍恩教授回答道：“早上好，教授。我代表克裏莫夫教授來和您商量有關我們代表團的某位學生的事。”
“哦，好。”斯拉格霍恩教授說，“湯姆，你就先去教室吧。”
裏德爾應了一聲，走出辦公室。卡卡洛夫則進入房間，同時帶上了門。不過，裏德爾並沒有立刻離去，而是將門推開一道不易察覺的縫，將耳朵貼了過去。
“教授，是這樣的——安娜斯塔西婭·捷列霍娃昨天收到了來自家裏的加急郵件，信上說她的母親受到黑巫師的襲擊。安娜在昨晚就已離開了英國，因此她不得不退出接下來的魔藥錦標賽。”卡卡洛夫說。
她的母親？可是安娜斯塔西婭不是聲稱自己是孤兒嗎？還是卡卡洛夫在撒謊？裏德爾忽然之間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恐慌——天啊，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是滿嘴謊言，他沒有辦法去相信任何人！
“梅林啊……”斯拉格霍恩教授嘆息一聲，“那麽科多斯多瑞茲打算怎麽辦呢？假如要另派一位學生過來，我很樂意幫助你們向魔法部申請門鑰匙……”
“不必了，克裏莫夫教授認為剩下的學生足夠完成整個比賽流程。”卡卡洛夫說。
他們的對話即將結束，裏德爾迅速回到了魔藥課教室。
教室裏鬧哄哄的，早已到齊落座的學生們百無聊賴地等待著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到來，三三兩兩個腦袋湊在一塊聊著天。裏德爾看見阿爾忒彌斯用手肘支著頭，腦袋時不時地似要往前倒去。
他走了過去，將她從睡夢中叫醒，同時對著一旁的阿波羅說：“阿波羅，我有些事想和你妹妹聊聊，你介意和我交換一節課的座位嗎？”
“不行。”阿波羅似乎還在為昨天的事耿耿於懷。
阿爾忒彌斯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用慵懶的語氣說：“阿波羅，你還是答應他吧。”
阿波羅哼了一聲，收起桌上的教材，去到了裏德爾的座位上。
“貪婪的裏德爾，你這次又想要什麽？”阿爾忒彌斯問。
“你對安娜斯塔西婭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嗎？”裏德爾問。
“急什麽？我又不是赫爾墨斯，哪有那麽快呀。”阿爾忒彌斯說。
“可是安娜斯塔西婭已經離開英國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裏德爾問，他看見阿爾忒彌斯的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他也感到有些驚訝，於是又問道，“卡卡洛夫沒告訴你？”
“我昨晚沒見他……都是因為你那沒事找事的規則，你知道我們的每次見面，不是嗎？”
阿爾忒彌斯生起氣來，但斯拉格霍恩教授已經來到了進入了教室裏，她只好壓低了聲音：“梅林的胡子，他竟敢把這麽大的事瞞著我……”
“或許你可以繼續調查一下弗拉基米爾·卡卡洛夫。”裏德爾說。
“哼，實際上只有安娜斯塔西婭對你有興趣，瓦洛佳才不在乎你這個混血雜種呢。”阿爾忒彌斯說。
“你顯然誤會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卡卡洛夫對你們家族也不懷好意。”裏德爾為自己辯護道。
阿爾忒彌斯卻不以為意：“這還用說？所有人接近萊斯特蘭奇都是別有用心，你自己不就是麽？一開始就把我哥哥當作純血統社交的入場券……”
裏德爾看向她的脖子，黑色項圈下露出了魔咒的點點痕跡。她在這裏大放厥詞，為什麽沒有觸發魔咒？不，這個魔咒似乎很久都沒有被觸發過了……他隱隱有些擔心自己的法力變弱了，梅林啊，這可是要命的事。
“萊斯特蘭奇小姐，是否需要我將‘課堂禁止閑聊’這幾個字當作座右銘，刻在你的桌上？”斯拉格霍恩教授說。
“教授，既然聊天是一種兩個人以上才能進行的活動，我認為您應該給裏德爾也送一塊。”阿爾忒彌斯說。
“好的。假如下節課你和湯姆繼續坐在一塊滔滔不絕，我會考慮采納你的提議。”斯拉格霍恩教授說，他咳嗽一聲，朗聲對著全班說：“下課之前我要看見你們各自的沈睡魔藥。順帶一提，這是我指導你們的第五個年頭，因此我了解每個人的魔藥課水準——溫馨提示，作弊的下場會相當慘烈。”
聽見他話裏所包含的歧視，阿爾忒彌斯憤怒地擡腿踹了一腳桌腳，連帶著裏德爾坩堝裏的沈睡魔藥灑了一些出來。幸好這只是半成品，否則整間教室的人都要陷入昏睡之中，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的這個時辰了。
“梅林——你能不能冷靜一點？別總是像個瘋子一樣。”裏德爾抱怨道，一邊拿出魔咒除去桌上和地上的藥劑。
阿爾忒彌斯則昂首回答：“英國人都是瘋子。【1】”
“噢，那不過是丹麥人說的瞎話，更何況你的祖先難道不是法國人嗎？”裏德爾說，“我剛剛施了一個屏蔽咒，所以現在我們可以繼續討論安娜斯塔西婭的事——僅僅談論她，別東拉西扯。就像丹麥王後所說的：多談些實際，少弄些玄虛。【2】”
阿爾忒彌斯忙著搗鼓著她的沈睡魔藥，過了一會才開口：“我目前了解的信息並不多。科多斯多瑞茲的五年級學生中的確存在一個叫安娜斯塔西婭·捷列霍娃的女孩，不過我懷疑她並不是我們見到的那位。”
“我同意你的觀點。除非霍格沃茨是世界上最爛的魔法學校，否則安娜表現出來的魔法水平遠不止一個五年級的學生。還有一點，她昨天下午和我說她是孤兒，可是今天早上卡卡洛夫面對斯拉格霍恩教授時聲稱她還有個母親，這次正是因為母親受傷趕回俄國。在我看來，她實在是個滿嘴謊言的騙子。”裏德爾說。
“咦？你竟然會因為別人自稱孤兒就和她感同身受？”阿爾忒彌斯驚訝。
“我說過——僅僅談論她，別東拉西扯。”裏德爾強調道。
阿爾忒彌斯聳了聳肩：“好吧。”
“她說自己在俄國魔法部設置的福利院長大，你能找到福利院的名單確認一下嗎？”裏德爾問。
“不行。”阿爾忒彌斯出乎意料的否定道，“你恐怕不知道，不是每個國家的巫師都和英國巫師的生存方式相同。萊斯特蘭奇長期服務於波旁王朝，我的祖先曾是路易十六的寵臣，但我們逃亡來英國後才發現這的巫師並不效忠他們的國王陛下。俄國的巫師就更可怕了，他們無視保密法參與到了麻瓜的革命浪潮中，甚至依照麻瓜的方式建設他們的魔法部。如今東歐的巫師稱得上與世隔絕，不然我們也不會同瓦洛佳聯系這麽緊密，只因他是目前唯一能幫助我們打開東歐市場的人。也就是說，不是我不能調查福利院裏的名單，而是要這麽做必須通過瓦洛佳。”
“對了，你們不是一塊玩過巫師棋嗎？她沒和你提起過什麽嗎？”裏德爾問。
阿爾忒彌斯沈默地攪拌了一會魔藥，才慢吞吞地回答：“那時候我以為她是巫粹黨的代表，為了促使你們接近，讓她露出更多馬腳，只向她透露了一些你的信息。”
“蠢貨！”裏德爾忍不住罵道。
阿爾忒彌斯聽了火冒三丈，她猛地擡起手臂，似乎就要朝他打去。裏德爾見狀用力抓住了她的胳膊，她的右手掙脫無果，又伸出左手來抓他的脖子。他後仰躲了過去，但由於重心不穩，兩個人紛紛摔到了地上。桌子哄然倒下，桌面的坩堝、天平和材料散落一地，還未完成的沈睡魔藥嘩嘩流了出來。
教室瞬間靜了下來，而下一秒，格蘭芬多的方向傳來了低低的嘲笑聲。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吼聲隨後就到：“阿爾忒彌斯·萊斯特蘭奇、湯姆·裏德爾，你們倆現在離開這間教室！晚上來找我關禁閉！”
“對不起，教授。”裏德爾從滿地的沈睡魔藥中站起身來，向著斯拉格霍恩教授道歉，而阿爾忒彌斯則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教室。
裏德爾追了上去，攔住打算回公共休息室的阿爾忒彌斯：“我們去有求必應屋。”
“滾開！”阿爾忒彌斯瞪著他。
裏德爾重新用命令的語氣對她說：“跟我去有求必應屋。”
阿爾忒彌斯沒吭聲，但是表情變得扭曲起來。
裏德爾反而松了口氣，看來這個魔咒並未失去效力。不過，的確是他有所疏忽，“對他有惡意”是一個很難具體鑒別的標準。
阿爾忒彌斯不得不跟著他來到了有求必應屋。而裏德爾也是第一次發現有求必應屋變成了雜物間，看上去有幾百年歷史的垃圾一直堆到了天上。
當然，千年來不會只有他一個人發現了城堡裏隱藏的有求必應屋。不過有求必應屋會隨著許願者的心願而改變，這裏的雜物絕非同一時代的同一個人所堆積在這，或許雜貨間就是有求必應屋的最原始形態。裏德爾在腦子裏思索著。
阿爾忒彌斯仿佛貪婪的渡鴉進入了藏寶洞裏，憤怒早就煙消雲散。她一頭紮進雜物堆裏，搜尋任何有價值的寶物。
與此同時，裏德爾慢慢地從口袋裏抽出魔杖，朝著她的背影施咒道：“鉆心剜骨！”
魔咒擊中阿爾忒彌斯，她向前跌倒，撞倒了佇立在一旁的中世紀盔甲。沈重的盔甲順勢倒下，又壓倒了一排裝滿玻璃器皿的架子。眼見著她要被那十英尺高的架子給壓住，恐怕會直接要了她的命。裏德爾立即又施了一道魔咒，讓盔甲、木架和玻璃器皿都漂浮到了空中。
阿爾忒彌斯在地上翻滾幾圈，躲到了安全的地方。然而裏德爾卻沒想到她接下來就趁他不備，抽出魔杖：“鉆心剜骨！”
空中的物體劈裏啪啦地落了下來，揚起了一大片灰塵。
裏德爾從來沒有經歷過這般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全身的骨頭都被一點一點地掰碎，須臾之後愈合，然後再次被掰碎。五臟六腑同時迸發出劇烈的疼痛，就像是他被綁在了高加索山上，貪婪而無情的禿鷲一點一點地啄食他所有的內臟。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獲得了赫拉克勒斯的解救。身上的疼痛消失了，他的視野再度清晰起來，透過霧蒙蒙的煙霧，他很快就發現了躲藏在角落裏的紅發身影。他的胳膊和腿上被碎玻璃劃出了幾道口子，他勉強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朝她走了過去。
他看見阿爾忒彌斯躺在一片只剩一半的長毛絨地毯上，脖子上的銜尾蛇變得極短，勒出了血痕。然而她已經暈了過去，沒了更深的惡意，銜尾蛇也開始慢慢松口。
裏德爾只感到疲憊不堪，連擡起魔杖的力氣也沒了。他用腳踢了踢阿爾忒彌斯的小腿，見她還是沒動靜，於是彎腰從她手裏奪過她的魔杖，一屁股在旁邊的一塊破舊的坐墊上坐了下來。
他媽的，這個瘋女人怎麽跟個炮仗一樣一點就燃？聖誕節的爆竹炸開可以獲得小禮物，阿爾忒彌斯的爆竹炸開只會放出災禍。裏德爾想不明白，起因僅僅是因為他客觀且公正地評價了她一句“蠢貨”，就在短短幾十分鐘內——甚至這會還沒到魔藥課結束的時間，他們就破壞了小半個有求必應屋的藏品，互相用起了不可饒恕咒。更令他感到惱怒的是，他使用鉆心咒只是為了給她一個訓誡，就像之前對諾特那樣。他分明在施法的時候給予了她很大的求饒空間，結果他的仁慈換來的就是反被她回報以一道全力以赴的鉆心咒。
昏迷中的阿爾忒彌斯發出一聲嗚咽，隨後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也睜開了。她目光呆滯地凝望著布滿蛛絲的天花板，忽然笑了起來。輕快的笑聲回蕩在有求必應屋內，聽著怪瘆人的，裏德爾的胳膊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有什麽好笑的？”他問。
阿爾忒彌斯坐起身來，湊到了他的跟前，帶著淡淡香味的熱氣撲在他臉上。她用幽幽的聲音說：“你知道嗎？我剛剛預見了你的未來——你會在北海的孤島上遭遇攝魂怪的親吻！”
裏德爾看著她的眼睛，在這晦暗的光線之下，它們反而顯現出了一種暗金色。
“我不相信占蔔。再說了，沒見所有的黑巫師都被抓起來了，格林德沃那麽十惡不赦的巫師不還是逍遙法外嗎？事實上，那些會被魔法部抓住的家夥只是由於他們的法力太低罷了。”他說。
阿爾忒彌斯咧開嘴：“哈！你終於承認自己會成為一個黑巫師了！”
“如果你一定要堅持你的誤解的話。”裏德爾生硬地說，“但實際上，我畢業後的目標是加入魔法法律執行司，成為一名審判黑巫師的威森加摩魔法師。”
阿爾忒彌斯突然伸出雙手，扯住他臉上的皮膚：“我一直很好奇它是否也是你這個撒謊成性的小騙子用魔法變出來的精致假面……”
裏德爾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呆滯了兩秒，隨後反應過來大喊：“障礙重重！”
一道紅光閃過，阿爾忒彌斯被擊飛了，但她的指甲在他的臉頰上留下幾道劃痕。裏德爾的臉頰開始火辣辣地發疼，而她撞在了後面的書架上，厚厚的灰塵簌簌落下，她被籠罩在了煙霧之中。她摟著背用袖子掩著口鼻劇烈地咳嗽起來，還不忘罵道：“該死——”
裏德爾用手背草草擦了一下臉頰，站了起來朝她走去。但他並不是為了找阿爾忒彌斯算賬，而是因為架子上的那些蒙塵已久的魔法書此刻散發出了它們應有的光華。他的目光沿著書脊依次掠過，這些書的年齡看上去足有好幾百歲，有的甚至是純拉丁語。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本名為《伊姆霍特普紙草文稿》的書上。
他將它拿了下來，點亮魔杖翻開了扉頁。這是一本雙語書，扉頁上卻空空如也，沒有譯者、出版時間等信息。他接著向後翻去，心情愈發激動起來，甚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猜得沒錯，這就是埃及巫師的魔藥書，看來永生藥劑近在咫尺！
他蹲了下來，將書擱在地上攤開。
阿爾忒彌斯歪著頭，打量著他問：“你在找什麽？”
“和你沒關系。”裏德爾回答。
“噢，我知道了，那所謂的永生藥劑？”阿爾忒彌斯問。
裏德爾翻動書頁的手停頓了片刻。他飛速回溯了這個私密的計劃在腦海中誕生之後的點點滴滴——在發現連諾特都敢擅闖他的宿舍後，他現在將自己的計劃都由紙張轉移到了腦子裏，僅有今天早上他向斯拉格霍恩教授提問時透露了點。不過，她或許可以通過他的那本《木乃伊——古埃及的不朽術》推斷出來。沒錯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事實就是這樣。
他保持沈默，繼續向後翻閱，終於在最後的幾頁找到了名為“奧西裏斯的審判”的魔藥。然而他隨即又發現了新的問題，由於這本書的年代過於久遠，加上英文版本似乎經歷了多種語言的轉譯，他幾乎無法辨認出上面所描述的材料。雖然書上標註了拉丁語原文，但在孤兒院的教育下大多數孩子連英語都說不好，拉丁語的教學更是只存在於校訓——Rerum cognoscere causas了解萬物發生的緣故，來自過去的某位院長的母校。
阿爾忒彌斯看見他面對書本陷入沈思中，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麽，嘲笑道：“不識字？需要我幫你翻譯嗎？”
“不用，我可以回去慢慢查詞典。”裏德爾說。
阿爾忒彌斯自顧自地輕哼起來：“phoebe silvarumque potens Diana.【3】”
“那便如你所願好了——”裏德爾不耐煩地把書往前一推，“直接把配方告訴我。”
阿爾忒彌斯攤開手伸到他面前：“我什麽也看不清，快把魔杖還給我。”
裏德爾卻只是加強了自己的熒光閃爍咒：“這樣的光線足夠了。”
“那我們做個交易，把魔杖還給我，我可以向你提供需要的材料。”阿爾忒彌斯說。
“再加一條，魔杖還給你之後，不許攻擊我。”裏德爾說，“用誓言咒。”
“行，咱們休戰。”阿爾忒彌斯的眼珠轉了轉，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的條件。
裏德爾和她立下誓言咒，這才交出了她的魔杖，又從口袋裏拿出便攜羽毛筆和便簽一塊遞給她。阿爾忒彌斯接過魔杖和紙筆，埋頭記錄魔藥配方。她俯下身子，紅色的鬈發披在右側，露出了左邊的優美肩頸。魔杖所發出來的光線照在她的臉蛋上，挺翹的鼻子下隱約出現了一塊形狀如蝴蝶的黑色陰影，裏德爾的眼睛不自覺地盯住了那只小蝴蝶。
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女孩長得還是挺漂亮的——不過不像純潔的阿爾忒彌斯，倒像是放蕩的阿芙洛狄忒，同時有著自私殘忍的美狄亞的靈魂，還有一副厄裏倪厄斯的歹毒心腸。
“你確定那上面的魔法材料在現代都能找到嗎？”裏德爾問。
“好問題。有些神奇動物已經絕跡了，不過依據這上面所描述的作用來看，替代品不難找到。”阿爾忒彌斯說。
裏德爾遲疑了一下，他根本不相信阿爾忒彌斯會這樣無條件的配合。不出他所料，她在寫完配方後並不急著交給他，而是揣進了自己的兜裏。
“等我找齊材料之後再一起給你。”她說，“咱們先來商量另一件要緊事——在你制作完成這個藥劑並且確認有效後，我會把它賣到市場去，給你百分之十的利潤分成，怎麽樣？”
“不，我不同意。”裏德爾毫不猶豫地拒絕，“賣到市場去？你的眼光未免太過短淺了，阿爾忒彌斯。‘奧西裏斯的審判’的作用是保持屍體不腐，而我打算在此基礎之上研發出真正的長生不老魔藥。如果成功，這將是一項顛覆魔法世界的發明，其價值絕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噢，實際上，我只需要你為我覆原出大名鼎鼎的‘奧西裏斯的審判’。失傳已久的魔藥重出於世，這是極大的噱頭，一盎司起碼能在黑市賣上千加隆。”阿爾忒彌斯的眼裏滿是掩不住的光芒，“至於你的長生不老藥，我可以考慮在賣掉‘奧西裏斯的審判’之後給你提供一筆研究資金——不對，我保證會向你繼續提供資金。因為我篤定未來一定有無數人對它感興趣，這樣我就能源源不斷地賺錢！”
裏德爾陷入了思考，他當然不願意按照阿爾忒彌斯所說的那樣做。她太過愚蠢，鼠目寸光，眼睛裏只有金加隆，但他認為在這個時候繼續反駁她對自己沒好處。總之，先等她把材料和配方交給自己，之後他做出來的是‘奧西裏斯的審判’還是更高級的永生藥劑完全掌控在他自己手裏。
他們在有求必應屋內達成了合作，出門之後便分道揚鑣。至於關禁閉的事，斯萊特林學院的院長先生日理萬機，因此沒有必要提醒他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為他徒增煩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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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4
周一早晨，裏德爾在魔藥課開始前來到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辦公室向他咨詢埃及巫術中的永生藥劑。
還穿著晨衣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教給自己倒了一杯今天的第一杯蜂蜜酒，仰頭一飲而盡後才開口道：“湯姆，我很讚賞你極其強烈的鉆研精神，不過，你身上有一個小問題，恐怕你自己一直沒有察覺到——你總是會誤把一些神話傳說當作真實存在的事，就比如古埃及傳說中的永生藥劑……不過，我倒是知道歐洲有高超的煉金術士已經依靠魔藥延續了六百多年的壽命，那就是你想要嗎？”
“您說的是尼可·勒梅先生？我略微了解過他和他創造的魔法石，但我認為魔法石的成本太高，不適合我這樣的學生研究。而恐怕您也誤會了我的意思，請聽我解釋——我聽說埃及巫師死後會使用某種魔藥保持數百年屍體不腐，甚至仍有體溫，就像是睡著了一樣。而書上說古埃及人認為人體由‘赫’和‘卡’組成，其中‘赫’也就是□□只是一個容器，只要靈魂‘卡’回到肉身裏，人就能覆活。於是我便想到，假如能夠在這種配方上加以改進，不僅保留‘赫’也能保留‘卡’，是否可以做出真正的永生藥劑出來？”裏德爾說。
斯拉格霍恩教授撓了撓頭，想了一會後回答：“湯姆，說實話，我不知道答案。但我向來不會阻止好學的學生的有益探索，並且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課題，我鼓勵你繼續研究下去。”
“好的，謝謝您，教授。”裏德爾說。心裏卻暗自嘆氣，鼻涕蟲教授把問題又推回給了他，這一趟簡直白來。
他轉身離開辦公室，剛拉開門，卻意外地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卡卡洛夫。兩人對視了一眼，然而裏德爾依舊無法突破他的大腦封閉術。
斯拉格霍恩教授註意到裏德爾停頓在門口，擡頭看了一眼：“弗拉基米爾，你有什麽事嗎？”
卡卡洛夫將目光從裏德爾身上移開，看著斯拉格霍恩教授回答道：“早上好，教授。我代表克裏莫夫教授來和您商量有關我們代表團的某位學生的事。”
“哦，好。”斯拉格霍恩教授說，“湯姆，你就先去教室吧。”
裏德爾應了一聲，走出辦公室。卡卡洛夫則進入房間，同時帶上了門。不過，裏德爾並沒有立刻離去，而是將門推開一道不易察覺的縫，將耳朵貼了過去。
“教授，是這樣的——安娜斯塔西婭·捷列霍娃昨天收到了來自家裏的加急郵件，信上說她的母親受到黑巫師的襲擊。安娜在昨晚就已離開了英國，因此她不得不退出接下來的魔藥錦標賽。”卡卡洛夫說。
她的母親？可是安娜斯塔西婭不是聲稱自己是孤兒嗎？還是卡卡洛夫在撒謊？裏德爾忽然之間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恐慌——天啊，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是滿嘴謊言，他沒有辦法去相信任何人！
“梅林啊……”斯拉格霍恩教授嘆息一聲，“那麽科多斯多瑞茲打算怎麽辦呢？假如要另派一位學生過來，我很樂意幫助你們向魔法部申請門鑰匙……”
“不必了，克裏莫夫教授認為剩下的學生足夠完成整個比賽流程。”卡卡洛夫說。
他們的對話即將結束，裏德爾迅速回到了魔藥課教室。
教室裏鬧哄哄的，早已到齊落座的學生們百無聊賴地等待著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到來，三三兩兩個腦袋湊在一塊聊著天。裏德爾看見阿爾忒彌斯用手肘支著頭，腦袋時不時地似要往前倒去。
他走了過去，將她從睡夢中叫醒，同時對著一旁的阿波羅說：“阿波羅，我有些事想和你妹妹聊聊，你介意和我交換一節課的座位嗎？”
“不行。”阿波羅似乎還在為昨天的事耿耿於懷。
阿爾忒彌斯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用慵懶的語氣說：“阿波羅，你還是答應他吧。”
阿波羅哼了一聲，收起桌上的教材，去到了裏德爾的座位上。
“貪婪的裏德爾，你這次又想要什麽？”阿爾忒彌斯問。
“你對安娜斯塔西婭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嗎？”裏德爾問。
“急什麽？我又不是赫爾墨斯，哪有那麽快呀。”阿爾忒彌斯說。
“可是安娜斯塔西婭已經離開英國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裏德爾問，他看見阿爾忒彌斯的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他也感到有些驚訝，於是又問道，“卡卡洛夫沒告訴你？”
“我昨晚沒見他……都是因為你那沒事找事的規則，你知道我們的每次見面，不是嗎？”
阿爾忒彌斯生起氣來，但斯拉格霍恩教授已經來到了進入了教室裏，她只好壓低了聲音：“梅林的胡子，他竟敢把這麽大的事瞞著我……”
“或許你可以繼續調查一下弗拉基米爾·卡卡洛夫。”裏德爾說。
“哼，實際上只有安娜斯塔西婭對你有興趣，瓦洛佳才不在乎你這個混血雜種呢。”阿爾忒彌斯說。
“你顯然誤會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卡卡洛夫對你們家族也不懷好意。”裏德爾為自己辯護道。
阿爾忒彌斯卻不以為意：“這還用說？所有人接近萊斯特蘭奇都是別有用心，你自己不就是麽？一開始就把我哥哥當作純血統社交的入場券……”
裏德爾看向她的脖子，黑色項圈下露出了魔咒的點點痕跡。她在這裏大放厥詞，為什麽沒有觸發魔咒？不，這個魔咒似乎很久都沒有被觸發過了……他隱隱有些擔心自己的法力變弱了，梅林啊，這可是要命的事。
“萊斯特蘭奇小姐，是否需要我將‘課堂禁止閑聊’這幾個字當作座右銘，刻在你的桌上？”斯拉格霍恩教授說。
“教授，既然聊天是一種兩個人以上才能進行的活動，我認為您應該給裏德爾也送一塊。”阿爾忒彌斯說。
“好的。假如下節課你和湯姆繼續坐在一塊滔滔不絕，我會考慮采納你的提議。”斯拉格霍恩教授說，他咳嗽一聲，朗聲對著全班說：“下課之前我要看見你們各自的沈睡魔藥。順帶一提，這是我指導你們的第五個年頭，因此我了解每個人的魔藥課水準——溫馨提示，作弊的下場會相當慘烈。”
聽見他話裏所包含的歧視，阿爾忒彌斯憤怒地擡腿踹了一腳桌腳，連帶著裏德爾坩堝裏的沈睡魔藥灑了一些出來。幸好這只是半成品，否則整間教室的人都要陷入昏睡之中，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的這個時辰了。
“梅林——你能不能冷靜一點？別總是像個瘋子一樣。”裏德爾抱怨道，一邊拿出魔咒除去桌上和地上的藥劑。
阿爾忒彌斯則昂首回答：“英國人都是瘋子。【1】”
“噢，那不過是丹麥人說的瞎話，更何況你的祖先難道不是法國人嗎？”裏德爾說，“我剛剛施了一個屏蔽咒，所以現在我們可以繼續討論安娜斯塔西婭的事——僅僅談論她，別東拉西扯。就像丹麥王後所說的：多談些實際，少弄些玄虛。【2】”
阿爾忒彌斯忙著搗鼓著她的沈睡魔藥，過了一會才開口：“我目前了解的信息並不多。科多斯多瑞茲的五年級學生中的確存在一個叫安娜斯塔西婭·捷列霍娃的女孩，不過我懷疑她並不是我們見到的那位。”
“我同意你的觀點。除非霍格沃茨是世界上最爛的魔法學校，否則安娜表現出來的魔法水平遠不止一個五年級的學生。還有一點，她昨天下午和我說她是孤兒，可是今天早上卡卡洛夫面對斯拉格霍恩教授時聲稱她還有個母親，這次正是因為母親受傷趕回俄國。在我看來，她實在是個滿嘴謊言的騙子。”裏德爾說。
“咦？你竟然會因為別人自稱孤兒就和她感同身受？”阿爾忒彌斯驚訝。
“我說過——僅僅談論她，別東拉西扯。”裏德爾強調道。
阿爾忒彌斯聳了聳肩：“好吧。”
“她說自己在俄國魔法部設置的福利院長大，你能找到福利院的名單確認一下嗎？”裏德爾問。
“不行。”阿爾忒彌斯出乎意料的否定道，“你恐怕不知道，不是每個國家的巫師都和英國巫師的生存方式相同。萊斯特蘭奇長期服務於波旁王朝，我的祖先曾是路易十六的寵臣，但我們逃亡來英國後才發現這的巫師並不效忠他們的國王陛下。俄國的巫師就更可怕了，他們無視保密法參與到了麻瓜的革命浪潮中，甚至依照麻瓜的方式建設他們的魔法部。如今東歐的巫師稱得上與世隔絕，不然我們也不會同瓦洛佳聯系這麽緊密，只因他是目前唯一能幫助我們打開東歐市場的人。也就是說，不是我不能調查福利院裏的名單，而是要這麽做必須通過瓦洛佳。”
“對了，你們不是一塊玩過巫師棋嗎？她沒和你提起過什麽嗎？”裏德爾問。
阿爾忒彌斯沈默地攪拌了一會魔藥，才慢吞吞地回答：“那時候我以為她是巫粹黨的代表，為了促使你們接近，讓她露出更多馬腳，只向她透露了一些你的信息。”
“蠢貨！”裏德爾忍不住罵道。
阿爾忒彌斯聽了火冒三丈，她猛地擡起手臂，似乎就要朝他打去。裏德爾見狀用力抓住了她的胳膊，她的右手掙脫無果，又伸出左手來抓他的脖子。他後仰躲了過去，但由於重心不穩，兩個人紛紛摔到了地上。桌子哄然倒下，桌面的坩堝、天平和材料散落一地，還未完成的沈睡魔藥嘩嘩流了出來。
教室瞬間靜了下來，而下一秒，格蘭芬多的方向傳來了低低的嘲笑聲。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吼聲隨後就到：“阿爾忒彌斯·萊斯特蘭奇、湯姆·裏德爾，你們倆現在離開這間教室！晚上來找我關禁閉！”
“對不起，教授。”裏德爾從滿地的沈睡魔藥中站起身來，向著斯拉格霍恩教授道歉，而阿爾忒彌斯則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教室。
裏德爾追了上去，攔住打算回公共休息室的阿爾忒彌斯：“我們去有求必應屋。”
“滾開！”阿爾忒彌斯瞪著他。
裏德爾重新用命令的語氣對她說：“跟我去有求必應屋。”
阿爾忒彌斯沒吭聲，但是表情變得扭曲起來。
裏德爾反而松了口氣，看來這個魔咒並未失去效力。不過，的確是他有所疏忽，“對他有惡意”是一個很難具體鑒別的標準。
阿爾忒彌斯不得不跟著他來到了有求必應屋。而裏德爾也是第一次發現有求必應屋變成了雜物間，看上去有幾百年歷史的垃圾一直堆到了天上。
當然，千年來不會只有他一個人發現了城堡裏隱藏的有求必應屋。不過有求必應屋會隨著許願者的心願而改變，這裏的雜物絕非同一時代的同一個人所堆積在這，或許雜貨間就是有求必應屋的最原始形態。裏德爾在腦子裏思索著。
阿爾忒彌斯仿佛貪婪的渡鴉進入了藏寶洞裏，憤怒早就煙消雲散。她一頭紮進雜物堆裏，搜尋任何有價值的寶物。
與此同時，裏德爾慢慢地從口袋裏抽出魔杖，朝著她的背影施咒道：“鉆心剜骨！”
魔咒擊中阿爾忒彌斯，她向前跌倒，撞倒了佇立在一旁的中世紀盔甲。沈重的盔甲順勢倒下，又壓倒了一排裝滿玻璃器皿的架子。眼見著她要被那十英尺高的架子給壓住，恐怕會直接要了她的命。裏德爾立即又施了一道魔咒，讓盔甲、木架和玻璃器皿都漂浮到了空中。
阿爾忒彌斯在地上翻滾幾圈，躲到了安全的地方。然而裏德爾卻沒想到她接下來就趁他不備，抽出魔杖：“鉆心剜骨！”
空中的物體劈裏啪啦地落了下來，揚起了一大片灰塵。
裏德爾從來沒有經歷過這般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全身的骨頭都被一點一點地掰碎，須臾之後愈合，然後再次被掰碎。五臟六腑同時迸發出劇烈的疼痛，就像是他被綁在了高加索山上，貪婪而無情的禿鷲一點一點地啄食他所有的內臟。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獲得了赫拉克勒斯的解救。身上的疼痛消失了，他的視野再度清晰起來，透過霧蒙蒙的煙霧，他很快就發現了躲藏在角落裏的紅發身影。他的胳膊和腿上被碎玻璃劃出了幾道口子，他勉強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朝她走了過去。
他看見阿爾忒彌斯躺在一片只剩一半的長毛絨地毯上，脖子上的銜尾蛇變得極短，勒出了血痕。然而她已經暈了過去，沒了更深的惡意，銜尾蛇也開始慢慢松口。
裏德爾只感到疲憊不堪，連擡起魔杖的力氣也沒了。他用腳踢了踢阿爾忒彌斯的小腿，見她還是沒動靜，於是彎腰從她手裏奪過她的魔杖，一屁股在旁邊的一塊破舊的坐墊上坐了下來。
他媽的，這個瘋女人怎麽跟個炮仗一樣一點就燃？聖誕節的爆竹炸開可以獲得小禮物，阿爾忒彌斯的爆竹炸開只會放出災禍。裏德爾想不明白，起因僅僅是因為他客觀且公正地評價了她一句“蠢貨”，就在短短幾十分鐘內——甚至這會還沒到魔藥課結束的時間，他們就破壞了小半個有求必應屋的藏品，互相用起了不可饒恕咒。更令他感到惱怒的是，他使用鉆心咒只是為了給她一個訓誡，就像之前對諾特那樣。他分明在施法的時候給予了她很大的求饒空間，結果他的仁慈換來的就是反被她回報以一道全力以赴的鉆心咒。
昏迷中的阿爾忒彌斯發出一聲嗚咽，隨後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也睜開了。她目光呆滯地凝望著布滿蛛絲的天花板，忽然笑了起來。輕快的笑聲回蕩在有求必應屋內，聽著怪瘆人的，裏德爾的胳膊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有什麽好笑的？”他問。
阿爾忒彌斯坐起身來，湊到了他的跟前，帶著淡淡香味的熱氣撲在他臉上。她用幽幽的聲音說：“你知道嗎？我剛剛預見了你的未來——你會在北海的孤島上遭遇攝魂怪的親吻！”
裏德爾看著她的眼睛，在這晦暗的光線之下，它們反而顯現出了一種暗金色。
“我不相信占蔔。再說了，沒見所有的黑巫師都被抓起來了，格林德沃那麽十惡不赦的巫師不還是逍遙法外嗎？事實上，那些會被魔法部抓住的家夥只是由於他們的法力太低罷了。”他說。
阿爾忒彌斯咧開嘴：“哈！你終於承認自己會成為一個黑巫師了！”
“如果你一定要堅持你的誤解的話。”裏德爾生硬地說，“但實際上，我畢業後的目標是加入魔法法律執行司，成為一名審判黑巫師的威森加摩魔法師。”
阿爾忒彌斯突然伸出雙手，扯住他臉上的皮膚：“我一直很好奇它是否也是你這個撒謊成性的小騙子用魔法變出來的精致假面……”
裏德爾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呆滯了兩秒，隨後反應過來大喊：“障礙重重！”
一道紅光閃過，阿爾忒彌斯被擊飛了，但她的指甲在他的臉頰上留下幾道劃痕。裏德爾的臉頰開始火辣辣地發疼，而她撞在了後面的書架上，厚厚的灰塵簌簌落下，她被籠罩在了煙霧之中。她摟著背用袖子掩著口鼻劇烈地咳嗽起來，還不忘罵道：“該死——”
裏德爾用手背草草擦了一下臉頰，站了起來朝她走去。但他並不是為了找阿爾忒彌斯算賬，而是因為架子上的那些蒙塵已久的魔法書此刻散發出了它們應有的光華。他的目光沿著書脊依次掠過，這些書的年齡看上去足有好幾百歲，有的甚至是純拉丁語。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本名為《伊姆霍特普紙草文稿》的書上。
他將它拿了下來，點亮魔杖翻開了扉頁。這是一本雙語書，扉頁上卻空空如也，沒有譯者、出版時間等信息。他接著向後翻去，心情愈發激動起來，甚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猜得沒錯，這就是埃及巫師的魔藥書，看來永生藥劑近在咫尺！
他蹲了下來，將書擱在地上攤開。
阿爾忒彌斯歪著頭，打量著他問：“你在找什麽？”
“和你沒關系。”裏德爾回答。
“噢，我知道了，那所謂的永生藥劑？”阿爾忒彌斯問。
裏德爾翻動書頁的手停頓了片刻。他飛速回溯了這個私密的計劃在腦海中誕生之後的點點滴滴——在發現連諾特都敢擅闖他的宿舍後，他現在將自己的計劃都由紙張轉移到了腦子裏，僅有今天早上他向斯拉格霍恩教授提問時透露了點。不過，她或許可以通過他的那本《木乃伊——古埃及的不朽術》推斷出來。沒錯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事實就是這樣。
他保持沈默，繼續向後翻閱，終於在最後的幾頁找到了名為“奧西裏斯的審判”的魔藥。然而他隨即又發現了新的問題，由於這本書的年代過於久遠，加上英文版本似乎經歷了多種語言的轉譯，他幾乎無法辨認出上面所描述的材料。雖然書上標註了拉丁語原文，但在孤兒院的教育下大多數孩子連英語都說不好，拉丁語的教學更是只存在於校訓——Rerum cognoscere causas了解萬物發生的緣故，來自過去的某位院長的母校。
阿爾忒彌斯看見他面對書本陷入沈思中，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麽，嘲笑道：“不識字？需要我幫你翻譯嗎？”
“不用，我可以回去慢慢查詞典。”裏德爾說。
阿爾忒彌斯自顧自地輕哼起來：“phoebe silvarumque potens Diana.【3】”
“那便如你所願好了——”裏德爾不耐煩地把書往前一推，“直接把配方告訴我。”
阿爾忒彌斯攤開手伸到他面前：“我什麽也看不清，快把魔杖還給我。”
裏德爾卻只是加強了自己的熒光閃爍咒：“這樣的光線足夠了。”
“那我們做個交易，把魔杖還給我，我可以向你提供需要的材料。”阿爾忒彌斯說。
“再加一條，魔杖還給你之後，不許攻擊我。”裏德爾說，“用誓言咒。”
“行，咱們休戰。”阿爾忒彌斯的眼珠轉了轉，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的條件。
裏德爾和她立下誓言咒，這才交出了她的魔杖，又從口袋裏拿出便攜羽毛筆和便簽一塊遞給她。阿爾忒彌斯接過魔杖和紙筆，埋頭記錄魔藥配方。她俯下身子，紅色的鬈發披在右側，露出了左邊的優美肩頸。魔杖所發出來的光線照在她的臉蛋上，挺翹的鼻子下隱約出現了一塊形狀如蝴蝶的黑色陰影，裏德爾的眼睛不自覺地盯住了那只小蝴蝶。
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女孩長得還是挺漂亮的——不過不像純潔的阿爾忒彌斯，倒像是放蕩的阿芙洛狄忒，同時有著自私殘忍的美狄亞的靈魂，還有一副厄裏倪厄斯的歹毒心腸。
“你確定那上面的魔法材料在現代都能找到嗎？”裏德爾問。
“好問題。有些神奇動物已經絕跡了，不過依據這上面所描述的作用來看，替代品不難找到。”阿爾忒彌斯說。
裏德爾遲疑了一下，他根本不相信阿爾忒彌斯會這樣無條件的配合。不出他所料，她在寫完配方後並不急著交給他，而是揣進了自己的兜裏。
“等我找齊材料之後再一起給你。”她說，“咱們先來商量另一件要緊事——在你制作完成這個藥劑並且確認有效後，我會把它賣到市場去，給你百分之十的利潤分成，怎麽樣？”
“不，我不同意。”裏德爾毫不猶豫地拒絕，“賣到市場去？你的眼光未免太過短淺了，阿爾忒彌斯。‘奧西裏斯的審判’的作用是保持屍體不腐，而我打算在此基礎之上研發出真正的長生不老魔藥。如果成功，這將是一項顛覆魔法世界的發明，其價值絕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噢，實際上，我只需要你為我覆原出大名鼎鼎的‘奧西裏斯的審判’。失傳已久的魔藥重出於世，這是極大的噱頭，一盎司起碼能在黑市賣上千加隆。”阿爾忒彌斯的眼裏滿是掩不住的光芒，“至於你的長生不老藥，我可以考慮在賣掉‘奧西裏斯的審判’之後給你提供一筆研究資金——不對，我保證會向你繼續提供資金。因為我篤定未來一定有無數人對它感興趣，這樣我就能源源不斷地賺錢！”
裏德爾陷入了思考，他當然不願意按照阿爾忒彌斯所說的那樣做。她太過愚蠢，鼠目寸光，眼睛裏只有金加隆，但他認為在這個時候繼續反駁她對自己沒好處。總之，先等她把材料和配方交給自己，之後他做出來的是‘奧西裏斯的審判’還是更高級的永生藥劑完全掌控在他自己手裏。
他們在有求必應屋內達成了合作，出門之後便分道揚鑣。至於關禁閉的事，斯萊特林學院的院長先生日理萬機，因此沒有必要提醒他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為他徒增煩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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